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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等你先娶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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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等你先娶妻再說

大魏自建朝以來,沿襲前朝,道家風尚盛行。

這座南山寺是高祖在位時,為昭元太子讀書興建的道館。因此,南山寺的前身是皇家道觀,後來也一直是。只不過,道館裏有一位特殊的修行人進來後,不再對外開放,幾十年來,也逐漸被世人淡忘。

寺裏有位道姑,被人稱作易水師父。

三十年不改紅顏,青燈青袍,面容素淡,多處的皺紋卻依舊能描繪出她年輕時候的傾世之顏。那一雙出塵不染的眼睛,亮如明鏡,望人一眼,對方就會被感化,暫時從紅塵煩擾裏擺脫出來,聽見南山幽幽的鐘音。

易水師父向宋禦施禮,顯然是見到了故人,心生歡喜,都顯現在臉上了:“宋大家,闊別多年,看見你依舊安好,我甚是喜悅。”

宋禦回禮道:“易水師父,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易水瞧見了宋禦身後的年輕人,“這位是……”

宋禦拉了沈玠到前面來,滿臉驕傲地介紹道:“這是老夫收的徒弟沈玠,來自羨川的觀自在,我從玄微老道那裏搶來的孩子。羨衍,快見過易水師父。”

“師父好。”

沈玠維持著低頭的動作過了好一會兒,卻聽不到對方的回應。他微微擡起眼,望向易水師父,對方正在出神,對上他探詢的視線後,清淡微笑,目光有所閃避:“玉玠不瑑,以素為貴。玠,真是個好名字。宋大家,你這位徒弟人如其名,與道家確實有緣。”

宋禦道:“易水師父若是喜歡,就收他當徒弟。”

沈玠面露尷尬,果不其然,又被穆姑娘猜中,師父又要把他賣了。

宋禦:“羨衍,你幹嘛這麽一副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沈玠無奈道:“師父,我在朝中為官,沾了一身世俗氣,會唐突了南山的幹凈。”

“不會不會,你長得這麽好看,穿上道袍活脫脫就是一個道家修行高士。我看南山的氣質與你相符,以後要是不想當官了,你就來這兒出家當道士。”

沈玠哭笑不得:“我為什麽一定要出家。師父就不希望看到我娶妻生子,做個普通人,過平凡日子。”

“行,等你先娶到妻再說。”

“……”沈玠臉紅了,怎麽扯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易水師父看著師徒二人鬥嘴的場面,微微一笑:“能夠過上平凡的日子,才是人生的一樁幸事。這世間有一些人想做普通人也做不到。”

宋禦望著她沈靜的面容,心頭湧上一陣感傷,轉向沈玠道:“羨衍,你出去吧,我和易水師父有話要說。”

禪房外是一棵巨大的銀杏,深秋季節,無數金黃葉子鋪了滿地,就好像剛下過一場金黃色的雪,鋪在禪院內,令人油然而生一種對自然造化的無限敬畏。

易水師父望向金黃色的窗外,院子裏,沈玠在幫小道士一起收曬幹的銀杏果。小道士十一二歲,長得清秀可人,和沈玠坐在一塊,看著像是一對師徒。所以宋禦才說:“沈玠這個孩子,讓我想起了他,純潔無瑕如玉,心中有一股天地正氣。我才收他做徒弟。”

“你晚年有個依托,也是好的。”易水回過身來,示意他坐下。

宋禦接過她奉過來的茶,托在手心裏,暖著手:“你在山裏是不知道外面的光景。我這次回虹陵,是越來越無法適應了,都不敢走出去,認識的面孔越來越少。如今的天下,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樣子。”

易水垂著眼,靜靜賞著杯中的茶:“我們都老了,江山更疊,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宋禦望著她:“當年若是他繼承皇位,這天下歸屬於你跟他的孩子。”

外面傳來一陣笑聲。小道士摔了一跤,摔在銀杏葉裏,沈玠一邊笑著一邊將他拉起來,小道士爬起來追著他滿院跑,要將銀杏葉灑在他的頭上。

易水望著窗外活潑的景象,再次露出微笑:“當一個普通人,挺好的。”

宋禦循著她的目光望出去,看見沈玠,心生欣慰:“說起來有件事你很難相信,你可還記得曾在東宮任職的文官沈道?”

易水杯中的茶水晃出了波紋。

宋禦擡擡下巴道:“沈玠正是他的後人。”

杯子裏的茶徹底灑了出來,連杯子也滾落到了腳邊。

易水慌亂地起身,道袍上被茶水弄濕,她的手背也被茶水燙紅了。而就在她再次望向窗外時,眼前的熱鬧消失了,院子裏的人不知去了哪裏。

一片金黃色的落葉從窗外飛進來,緩緩落在了她的懷裏。

一室寂靜,茶香悠悠逸散。

宋禦盤腿而坐,倒茶如倒酒,揮灑自如,水從杯中溢滿出來,終於停了下來:“沈道這個人,你還記得吧,當年是從東宮走出去的。我還記得他和司徒鑒是同僚,如今司徒鑒坐鎮大理寺,沈玠又被招進了大理寺,我想司徒鑒多少猜出了他的身份。”

易水靜靜望著他:“你說的那個沈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宋禦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總之十多年前被人害死了。沈玠進京當官就是為了查明他父母當年慘死的真相。”

易水的嘴唇在微微顫抖:“怎麽會這樣?”

“一個早已辭官多年隱居鄉野的人會惹上什麽樣的禍事被人謀害?”宋禦搖頭嘆氣道:“沈道出事的時候,沈玠才十二歲,僥幸活了下來。”

易水原本平靜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倉促轉過臉去,用手掩住半邊臉,冷靜了許久,才恢覆過來情緒:“這是我第二次從別人口中聽到沈道的死訊,第一次是穆軻,想不到脫離紅塵糾紛的詩仙也被卷了進來。”

宋禦想不到會聽到這個名字:“你是指策天司的穆軻?”

易水沈痛地點點頭。

宋禦睜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難道沈道夫妻的案子真的與你有關?”

易水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慢慢轉過身來:“你來這裏,難道不是預料到這樣的答案了嗎?”

“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帶沈道的後人來看看你這個故人罷了。”宋禦憤懣不平地走到她面前:“剛才你也看到了,沈玠對我帶他來這裏一無所知,他甚至連你的真實身份也不知曉!”

易水慢慢閉上了眼。

宋禦急火攻心:“你若是知曉內情,就幫幫這個孩子。我看著他被自己的父母之仇困住,執念深如海。若是這個案子牽扯太深,我也能早點勸他回頭,否則像他父親那樣死的不明不白!”

見她一直不開口,宋禦哀嘆一口氣,不打算強求。

這時,從窗外傳來了一陣笑聲,打破了室內凝固的氣氛。

小道童躲在了銀杏樹,在遮蔽的枝杈間灑下一把銀杏葉,朝樹下的沈玠興奮地喊道:“站在樹上能看到虹陵,好大的皇城啊!”

沈玠在樹下擡頭叮囑道:“小心。”

宋禦朝外頭望出去,天地間,就剩下一抹青綠色的身影立在落葉滿地金黃的銀杏樹下,望著參天古木,感慨宇宙生靈,恍若回到當初在羨川的觀自在裏,漫天白雪紛紛落下,如玉一樣的少年闖入了他浩然蕩氣的生命裏。

托身白雪裏,殺入紅塵中。

他再望向身旁的故人,兜兜轉轉,竟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晚上,宋禦闖入沈玠入住的禪房,偏挑準了他要更衣睡覺的時候闖進去。沈玠衣不蔽體在屏風後面慌了神:“師父!這麽晚了您怎麽過來了?”

別是喝醉了酒走錯了房間。

沈玠聞到了一股酒氣。披上裏衣,套上外套,走到桌邊,給宋禦倒了一杯水:“師父,我們什麽時候下山?”

宋禦接過杯子,拿酸溜溜的眼神瞅著他:“怎麽,想你小媳婦兒啦?”

一想起穆辛九,沈玠胸口就酥麻麻的,心事被揭穿,也只好認了,輕輕點了點頭,想她有沒有按時吃飯,估計又在做一些大膽而縝密的事情。

宋禦看他一眼紅鸞心動的模樣,心想還是不耽誤徒弟談戀愛比較好,萬一媳婦跑了徒弟也跑了怎麽辦。於是他說:“明日回去,晚上就能到家了。”

沈玠笑得再欣喜不過:“好。”

宋禦望著沈玠凡心喜樂的模樣,心裏生出無限感慨,這已經不是他當初在觀自在裏認的那個苦大仇深把什麽都往心裏憋的徒弟了,沾了塵世氣,活得越發自在活潑了,這是好事。

人生在世,平安喜樂,就是比天還大的事。

出門前,他想起一件事,回頭道:“你若是想好了,兩情相悅,師父就給你做個媒人,把那孩子娶進家門。仲秋節正好是黃道吉日。”

咳咳!

沈玠喝水被嗆住,一臉的惶恐:“師父,你喝了多少酒?”

宋禦手指扣扣臉頰,捋了捋胡須道:“羨衍,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早點給為師生個徒孫出來,為師怕沒機會見了。”

沈玠悻悻地想,幸好穆辛九不在,不然師父免不了要遭她的一板磚了。

月輝清秀,宋禦沿著清凈的小石路走去,兩旁的竹葉拂袖,擦出沙沙的聲音來,他看到一個人立在檐下不遠處,在等著他。

他走近了:“說吧,他腰上的胎記,究竟是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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